戏好不怕巷子深

　　盛夏时节，采访车在已是高楼林立的成都东郊崔家店艰难地寻找一个叫“陈家花园”的农家乐。费尽周折，一块石碑把车引进左拐右拐的深巷。经人指点，记者在一幢破旧的两层楼房的二楼，找到了那个茶馆剧院。

　　门边上坐着一个售票的80岁老人，“票房”就是有个抽屉可以装钱的小柜和一把椅子。进门买票的人都亲热地称呼老人“林婆婆”，她就是这个民营川剧院的老板林素筠。票友们掏8元钱领一张卡，转身就自己去泡上一杯“三花”，茶叶随便搁，他们就像在家里一样熟悉。因为，他们几乎每天都来。

　　林婆婆边售票边和记者聊着。退休前她在新华书店当售书员，4岁时跟大人看川剧，可谓资深川剧迷。上世纪90年代，许多下岗的川剧演员，逐渐转入茶馆找生计，于是，茶馆剧院兴旺起来。林婆婆深知，真正看了一辈子川剧的许多老者收入并不高，很少花几十或上百元钱去进大剧院，而是乐意花几元钱买碗茶，拉过一动就叽嘎直叫的方靠背竹椅随便坐下，喝着“三花”，拍打鼓点，哼着唱腔，眯缝着眼睛，摇晃着脑袋，过足了戏瘾回家睡觉，茶馆剧院里的确就有这么一帮生活再简单也要看川剧的基本观众。林婆婆萌生了办剧院的念头，一来可满足票友需求，二来可帮助下岗演员再就业。

　　2007年，林婆婆跟几个票友凑了1500元钱，在成都市陈家巷租了一个空地，为一帮下岗的川剧演员搭起舞台。后来，那块空地要建新房，林婆婆又用退休金在一心桥找到一处月租5000元的“剧场”。今年6月，林婆婆在一心桥的剧场因故停演，她又在东三环路附近立起这个“新家”。租金一年两万多，她一咬牙用积蓄签了一年的租约，起名叫“陈家花园老年活动中心”。

　　林婆婆搬哪儿，票友最清楚。他们中的许多人，辗转过许多茶馆剧院，但最终还是跟着林婆婆的川剧院转。一位从金沙赶来看戏的79岁李师傅说：“每天花一个多小时转三趟公交车来这里看戏，公交车免费，喝茶看戏花8元，茶淡了免费换，还是划算。”一位姓胡的女士告诉记者：“你看那些提前两小时就坐进剧场的人，跟林婆婆走了好多年，他们才不管搬到哪里，只图林婆婆厚道，也图大家熟了每天聚聚好过。看戏不一定到时间才来，早来是喜欢这个氛围。他们熟悉在林婆婆的剧院里看过的每一出戏，聊起来绘声绘色。”

　　一声高腔响起，记者抬头望去，一位老者在美滋滋地喊着，旁边还有模拟打板的，也有喝彩的……

　　演一场戏挣20元钱的周晓梅，是这里的角儿。在化妆间里，她用自费买的行头打扮自己。尽管化妆品和服装道具质地并不好，但打扮出来的扮相一点不比大剧院的演员差。从艺20多年，一大半时间是在茶馆剧院里度过。男角儿王力穿戏袍前要穿两层棉背心，戏袍还未上身，汗已滴滴答答。他曾在成都市川剧院干过，下岗后辗转重庆、成都，所幸有个热心的林婆婆，给了他发挥特长的舞台。

　　化妆间里一股廉价油彩的味儿，许多演员的化妆盒就是一只铁皮做的旧文具盒，一切都简简单单。身后就铺着他们临时的铺位，化妆间隙大家有说有笑。每天演戏，每天有观众，挺满足。

　　催场的舞台监督一声：“铁镜公主准备开演。”演员们迅速各就各位。极具特点的川剧锣鼓响起，演员们有序地依次登场。五盏工业碘钨灯的烘烤，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一丝不苟的发挥。他们懂得，要对得起那些寻着深巷子来看好戏的票友。